:
甲板固有好风光,使得赤发修士的脚步放慢。
他这样走着,崔五郎亦步亦趋。
似乎是留意到了修士的眼神,崔五郎懂事的叉手行礼说道:“高修既已抵达,在下也就得去忙碌商行交易的事情了。”
“就不再此地搅扰高修雅兴。”
看到那赤发修士颔首,崔五郎这才欢喜的离去。
崔五郎心中得意自己时运大正。
让他撞大运碰到这位太乙宗高修,并且对方还十分和善好说话。
虽没有透露师承,好在似乎也愿意帮上一把。
那等轻描淡写和淡然心态,显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什么严重大事。
“可惜,要是让鄂儿拜入此人师承就好了。”
崔五郎并不心急。
修士也得交流感情不是,不能说拿灵石砸,那样的暴发户行为实在不明智,还容易引得对方反感,越是高修越不喜欢为灵石折腰。
有一些是家世背景滔天,根本不将灵石放在眼里,还有些则是早年受困于灵石,不希望自己以后还受困于灵石,因此一见多有嫌恶。
不知道此人是哪一种,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多做无意义的表情。
“老爷,小的听说白家这回寻了不小的靠山,哪怕我们让小少爷拜入太乙宗,怕也……。”
身旁的小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崔五郎面色当即凝重起来。
白家和崔家在生意上的竞争不小,也诞生了不少摩擦,此番不远万里将天赋最好的儿子送入太乙宗,他也是想借太乙宗的威风,谁料到白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并且还先一步寻得高修上人,让他失了先机。
“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是那一位啊。”
崔五郎长叹了一声。
他本来也打算寻那一位办事,据说那位拿人钱财就会与人消灾,到时候就是和白家比拼财力的时候。
然而这样做只会两家两败俱伤,他也不想死拼到底。
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只要鄂儿能够拜入宗门,看在宗门的面子上,好歹不会闹的太僵。”
“而且,我已经寻到一位高修为鄂儿入门的事运作。”
“不好再转头另寻他人。”
“违背了道义。”
“老爷,这可不是讲道义的时候啊。”
“万一那位不是太乙宗弟子,亦或是虽是弟子却修为弱小地位不高,到时候反而是我们害了他。”
“这……”
崔五郎此时也迟疑起来。
沉声说道:“也有几分道理。”
“崔爷!”
一声断喝惊醒了崔五郎,循声望去,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冷声道:“白老七,你喊甚。”
喊话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身着缎袍,手里盘着两颗珠子,笑呵呵的说道:“我看崔爷愁眉苦脸,该是有什么难事。”
“若是崔爷此时认输,愿意把那三间铺转让给我,小弟也愿意接受。”
崔五郎淡然说道:“那三间铺子是我签字画押买来,你凭什么拿走。”
“胡说。”
“那姓房的先找我卖铺子,我们私下已经说好。”
“我白纸黑字!”
“我早有约定。”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白老七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愿意伤了和气,那就看看谁的靠山更硬了,这三间铺子,我一定要拿回来,你别想在我脸上屙尿。”
放下狠话的白老七转身带着一众随从离去,再没有与崔五郎多交谈。
崔五郎骤紧眉头。
这姓房的也确实不地道,一家东西卖了两家也就算了,现在他嘎嘣一下没了,留下孤儿寡母,两家又僵持在一块,没一个能压服对方的,哪怕对方真的早有约定,既然他手中是白纸黑字,他也不能低头。
做商行,要的就是脸面和信誉,一旦他认怂,往后的声音也别想好。
要说这星罗以及周遭几方小域有哪个大宗门的话,还是太乙宗最能让人信服。
闾皇宗是老牌宗门,距离他们地方更远,当地的那些宗门又都比较一般,不然还不如让家里老祖出面,但这样的小事显然不适合。
白家估计也顾及事情的影响,所以也没有让老祖出面,而是让现在管事的白老七出面。
“老爷……”
崔五郎抬手说道:“三间铺子是小,拜入宗门事大。”
“只要鄂儿能拜入宗门,让给他也无妨。”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让孩子拜入大宗,如果能顺便解决这件事就更好,如果不能解决,到时他再让出去也不迟,总归还是要保证孩子能够安稳的踏入太乙宗。
“你且回去打听打听那位华绯真人的喜好,我看看与那位高修纷说一下。”崔五郎吩咐道。
“诺。”
崔五郎急匆匆的登上了巨舰的外层甲板。
甲板上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块谈论着什么,外层光挡住了风雨,使得内外分别两个世界,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多做欣赏,而是目光延展向四方。
那个人很好认。
赤发,黑袍。
面色如苍玉。
此刻正站在栏杆处手持一卷经书,拨动着腰间的葫芦,时不时畅饮。
崔五郎长舒了一口浊气,紧绷的心神稍显放松,整理好仪容后缓步走来,拱手行礼说道:“搅扰了高修的雅兴,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翻阅经卷的涂山君看向此人。
尽管此人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眼角的抽动还是显示着他心绪的不平。
应该是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有事?”
“是这样的……,”崔五郎将买铺子和白家的恩怨讲了出来,然后接着说道:“我家也有金丹老祖,可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金丹如何和大宗相提并论,别说是金丹,哪怕是筑基的执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得罪。”
“高修不妨赶紧抽身。”
“哦?”
“他找的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华绯真人?’涂山君心中呢喃。
华字辈应该是第四代,不过宗门传承多以实力为主,第几代入门不确定,所以才用道号来规范,当然,也有很多是延用师父赐予的道号,或是自己悟出的真意道号。
宗门赐予,且以宗门核心字号为主,多是候选道子和天骄才有资格。
涂山君本不想多管闲事,想到这两家小孩都要拜入太乙宗,以后很可能是宗门的中坚力量,也就决定将事情压下,于是说道:“孩子的入宗的事关乎未来,莫要与人赌气误了孩子的未来。忍一时也不代表什么。”
“是啊。”
崔五郎点头赞同的同时心中闪过失望。
他也期望自己遇到了大人物,但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好碰到的,据说元婴修士的遁光就已经赶上三百丈巨舰,能够乘坐巨舰的修士,多半是元婴以下的修士。
看这赤发修士如此勤苦沉默,应该是苦修士。
其实力怕也不会太高。
“等抵达坊市,我会走一趟。”
“嗯。”
“嗯?”
崔五郎本来都做好取出宝物了解此事的举动,直到听到身旁修士沙哑的声音传来。
再看向对方淡然的面容,以及深邃如渊的双眸,那是一种漠然,就好像根本就没有为眼前的事情担忧,也没有为听到什么名字而担忧。
他突然有些战栗。
也许站在他面前的修士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普通弟子。
崔五郎心中的喜悦化作奔涌河水,忍住颤抖的没有说话。此人如果淡然,要么是自身修为足够强大,在宗门的地位颇高,要么就是家世通天。
“谁家的大公子?”
“太乙宗的大家族总共就那么几个。”
崔五郎也忘了是怎么离开,只记得修士的淡然。
暮春。
古仙楼的巨舰冲出了厚厚的云层,向着下方巨大的城池落去。
那已不能说是城池,而是一方看不到尽头的集聚,灵舟巨舰使港口水泄不通,琼楼玉宇错落如山脉绵延,矗立在坊市中央的是一方巨大的榕树,繁茂的枝叶,宛如一座座漂浮的岛屿。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人,莲台上的修士问道:“下一个排队的是谁?”
“老爷,白家的人已经到了。”
侍女恭敬的向着那盘坐在莲台上的修士行礼。
修士接过记录的玉简,翻阅道:“域外小族,若不是看在十万灵石的面子上,老爷我实在不想抽身呐,罢了,罢了,就当给灵石一个面子,为他解决了这一桩心事。”
接着问道:“那个什么崔家也到了吗?”
“回老爷,也到了。”
莲台修士微微点头说道:“太乙宗中,我算是好说话的,他这小族能寻什么能人?”
“总还得寻我。”
“两家相争,总该我得利。”
“请吧。”
“两家都请上来。”莲台修士淡淡地说道。
“崔兄?”
白老七皱紧了眉头。
“白兄。”崔五郎笑呵呵的拱手。
“崔兄是要与我比拼财力了?”
“白兄寻得,难道我崔五郎就不能寻?”
侍女赶来前楼的门房处,拿着牌子问道:“谁是白戊,崔锡,老爷有请。”
“等等。”
“你是谁?”
崔五郎赶忙解释道:“高修莫要误会,这是贵宗弟子,前来拜会真人。”
侍女的眸子一亮,看了看崔五郎又看了看身旁的赤发修士,淡然道:“既然是宗门的弟子,那就一并入内吧。”
这肯定是崔五郎找的靠山,前来说服老爷的,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她并未阻拦。
“走吧。”
白老七沉吟不定,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入正堂大殿。
闭目养神的莲台修士蓦然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走入大殿的身影。
张嘴之际,嘴角颤抖不休。
咕噜的从莲台上爬起来。
一个趔趄的噗通往前一趴,生生的跪在了地上。
“完了!”
白老七和崔五郎对视一眼。
心中同时在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看真人出了这么大的糗,怕是没法全乎的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