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两官相逢于山巅(1 / 1)

剑来 烽火戏诸侯 3497 字 4天前

玄都观好像还是老样子的玄都观,道门课业的玉磬此起彼伏,晨钟暮鼓依旧悠扬,桃花还在,修道还是修道。

那些在玄都观打杂的道士们,都已各回各家,心情不一,有跨出道观大门便直接御风、缩地山河的,着急返回自家仙府道场当祖师爷、去各大王朝当那国师、护国真人的,有觉得观内素斋真不是人吃的、直奔最近酒铺赶紧犒劳五脏庙、解一解馋的,有不急不缓去仙家渡口购买山水邸报,拿杨柳枝条打一打身上晦气的,换上一身崭新道袍的,也有站在门外,默默与这座玄都观稽首拜别的。

有些原本不认识的道士,在这边恶了关系,以后少不了计较一番。有些则成了关系莫逆的朋友。只留下了一个自号溲道人的青年道士,依旧不肯离去,依旧在这边当杂役。

一个在玄都观辈分很低的漂亮少女,腋下夹着两本道书,走在雕梁画栋的廊道中,外边就是一处白玉广场,古木参天,绿荫如水,她看着那个怀抱扫帚怔怔看天的道士,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能走为何不走,就这么喜欢吃牢饭么,自家道观的素斋,是出了名的淡出鸟啊。

这位年轻女冠,就是当年那个老观主让她长得漂漂亮亮、好让陆掌教主动入赘玄都观的小姑娘。

当然,随着道龄渐长,她就知道那颗趴在墙上、戴着莲花冠的脑袋,吹着口哨的白玉京掌教,自然没想着什么倒插门。

作为姚清“三尸”之一的裴绩,仙人境的道官,找过玄都观的麻烦,所以当年孙道长就麻烦他留在玄都观打扫茅厕了。

不再用“裴绩”名字的溲道人,跟那些道龄还小、尚未辟谷的道童们极为熟稔,虽然年轻容貌的道士一天到晚不苟言笑,孩子们却喜欢去他房间串门,翻翻书,捉迷藏之类的。道童可能年纪小,道行浅,但是对大人的情绪表露,却是极为敏锐的,所以这位溲道人,在玄都观的风评不差,至少很有孩子缘。

今天道观有贵客登门,青神王朝的姚清。

姚清已是十四境,照理说招呼这种客人的,身份得过得去,但是负责露面待客的,依旧不是暂代观主、且未闭关的王孙,甚至不是监院道士,只是头别一支桃木簪子、穿玄都观制式道袍的晏胖子,身份是玄都观知客。

姚清笑问道:“晏知客,见到裴绩之前,我能不能见一见白先生?”

晏溟为难道:“若是雅相不介意吃闭门羹,我倒是可以领着雅相去那边碰碰运气。”

说到这里,晏溟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然我代为通禀一声?”

姚清摇头笑道:“那就算了,不好让晏知客白跑一趟。”

晏溟笑道:“雅相见外了。别的不敢多说,至少我暂任知客期间,雅相完全可以把玄都观当成自家。以前老孙……孙观主几乎不会议论别家道士,只有雅相在内屈指可数的几位,才有几句好话。”

姚清会心一笑。这种话,你晏知客敢说,我可不敢信。

将那陆掌教说成是“白玉京小雅相”的,不正是仗义执言、“生平只讲公道话”的孙观主?

晏溟领着姚清找到了那位溲道人,便先行告辞离去。

姚清问道:“知道为何独独留下你不管吗?”

裴绩只是扫地,将落叶归拢在一只簸箕里边。

姚清微笑道:“总不至于是你躲在玄都观,我就不敢登门拜访。孙观主最是护短不假,可你溲道人又非本观的在籍道士,涉及姚清的大道根本,就是别家事务,孙观主于公于私,都不会拦着我将你带回青神王朝,桃枭道友,是也不是?”

裴绩道号“桃枭”。

桃实在树经冬不落,乾悬如枭首磔木之状,杀百鬼。

裴绩默不作声。

姚清说道:“被大潮宗徐隽捷足先登,占据鬼道一途,确实比较遗憾。”

裴绩终于开口说话,“那你还帮他护阵?”

姚清说道:“所以我才要帮他护阵才对。”

裴绩说道:“你真要杀十四境的徐隽?真要选择依附于白玉京?”

姚清说道:“倒也未必。”

这次登门做客玄都观,姚清还带了国师白藕和剑修傅玄介两位女子。

陈平安代替裴钱做出的决定,简单得不像决定,就只有四个字,“以后再说。”

老秀才说自己得回文庙了。茅小冬茅司业的官还是小了点,扛不住事。

今天的重话,好话,气话,怪话,客气话,伤人的话,不管谁说,都会全部落在裴钱的心上。

那还不如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至于“以后”到底是哪年哪天,当然说不准的。

老秀才笑道:“姜赦,陪我走走?”

姜赦点点头,站起身,跟着老秀才一起走出屋子。

五言喊上白景一起,谢狗当然不乐意,却拗不过妇人,被她强行拽走。

宁姚说要走一趟南婆娑洲,她带上了裴钱一起去龙象剑宗。

陈平安更换屋内几把椅子的位置,随便凑一堆,来到屋门口,双手笼袖,“进来聊。”

对于这座灵犀城,陈平安一直没有任何占为己有的念头,倒是一直想要在条目城那边开个铺子。

刘羡阳跟崔东山抬手一击掌。

望向自家公子,小陌神色愧疚,欲言又止。

崔东山拍了拍小陌的肩膀,笑嘻嘻道:“小陌先生,差点祭出了那把杀力最大的本命飞剑,对吧,意气用事了啊。我跟姜副山长都被吓了一跳,估计老秀才当时也揪须揪心了吧,拦吧,心里不得劲,不拦吧,估计这会儿文庙都要把议事地点放在夜航船上了。”

小陌没有否认。若是姜赦当真胆敢牵引荧惑下坠人间,那他就牵引那颗本命星辰,拦上一拦。

在那之前,一直无法找到公子的确切踪迹,等到天象接连变化,才被他找到出剑的机会。

天底下哪有自己这样当死士的?

最终还是被刘羡阳拦阻,说了几句狠话,小陌才没有递剑。

椅子围成一圈,各自落座,崔东山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师娘的那件金醴法袍,真要送出去啊?”

倒不是心疼金醴法袍的仙兵品秩,可这件法袍既是定情信物,也是先生给宁府的聘礼之一。

陈平安低着头,双手搓脸,眼神晦暗不明,轻声道:“就当是还债,总要了清的。”

也只能帮陆沉帮到这里了。

陈平安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始终系有红绳,只是施展了障眼法。这条红绳,宁姚早就斩断,陈平安却一直留着。

当年是摆摊算卦的年轻道士推着板车,一路到泥瓶巷,才有了陈平安的开门。

如果不是陆沉的“乱点鸳鸯谱”,他可能依旧会认识宁姚,但是很难会有那些了。

陆沉心相之一,曾是一位龙虎山天师府的黄紫贵人,在海外孤岛兵解离世,留下一副仙蜕和金醴法袍,落入蛟龙沟。

蛟龙沟一役,陈平安写了一张符,“陆沉敕令”。

而斩龙一役之前,陆沉跟那位有“艾草灼额”典故的龙女,是有一桩大因果的。

如今的陆沉,身在蛮荒腹地,等于将白玉京天外天的伪十五境化外天魔,强行按在大地之上。

炼了化外天魔,陆沉将其“陆沉”。

那他与这个世道的牵涉越深,就会越难熬,越不陆沉。化外天魔脱困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刘羡阳横剑在膝,随口笑道:“尽人事听天命,不用想东想西。忙要真忙,担最多的心,闲也要真的闲,这会儿,就要放最大的心了。”

陈平安点点头,“道理是知道的。”

刘羡阳气笑道:“我就奇了怪了,当年就数你最闷葫芦,一天到晚话都不多,后来哪来的那么多道理好讲,一趟趟远游路上,你不捡钱,只捡道理啊?”

陈平安点头笑道:“道理比钱好捡多了。”

刘羡阳身体后仰,双手搭在椅把手上边,就朝陈平安踹去一脚,没好气道:“满地都是,见者有份,恕不奉还,是吧?既然这么财迷,跟姜赦打了一架,怎么不见你捞着点好?捡着啥道理了?”

陈平安伸手拍了拍长袍,也不恼。

小陌愈发佩服刘宗主,果然如老秀才心声所说,只要有刘羡阳在旁边,你家公子的天,就塌不下来。

崔东山转头朝廊道那边喊道:“姜副山主,约好了的啊,以后要多挣钱!再不能望钱兴叹了。”

姜尚真闷闷不乐,无精打采,自个儿躺在廊道那边装死。先前提起的挣钱心气,此刻全无,自有理由,我又不去招惹于玄或是刘聚宝。周首席跟个怨妇似的,躺地上长吁短叹。

原来崔东山他们几个合伙摆了他一道。崔宗主先前信誓旦旦,说是于情于理都该鼎力举荐自家好兄弟官升一级,当那副山主,却没有说是落魄山还是青萍剑宗祖山的副山主!

姜尚真哪里想到崔宗主的挖墙脚,到了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难怪谢狗那么殷勤,他要是当了青萍剑宗的副山主,首席供奉位置一样空缺出来。

既然落魄山的副山主是当不上了,那就找补找补?

恰好姜赦将老秀才送走,来到廊道这边,坐在长椅上,双臂环胸,斜眼那个据说道号是崩了的家伙。

姜尚真坐起身,厚着脸皮试探性问道:“前辈,之前说要当面送我一桩天大的机缘,还作数吗?”

姜赦似笑非笑道:“不是说了过时不候?莫非崩了真君听不懂人话?”

姜尚真输人不输阵,嘿嘿道:“你才崩了呢。”

姜赦却不以为意,盯着姜尚真,眼神复杂,感慨说道:“像,真像。”

姜尚真被瞧得毛骨悚然,更被这句话说得背脊生寒,心思急转,咋的,自己是这厮的私生子转世?

那自己跟裴钱的辈分怎么算?同父异母的兄妹?!

姜尚真霎时间道心不稳,裴钱不认,老子也不认!

姜赦看似岔开话题,说道:“兵家二祖的事迹,你小子听过没有?”

姜尚真摇头道:“管这些远在天边的闲事做什么。”

姜赦冷笑道:“‘远在天边’后边跟着什么?近在眼前!”

姜尚真闻言既松了口气,又提心吊胆起来,震惊道:“我?!”

姜赦问道:“换成你是姜赦,出山的头几件事里边,会不会寻找兵家二祖的踪迹?看看能不能摒弃前嫌,共襄盛举?”

“你再猜猜看,当初建议我听从三教祖师的意思,先名正言顺占据一座天下,大大方方立教称祖,再暗中图谋大业的,此人是谁?”

“姜某人又为何独独对你青眼相加,要当面送出一桩机缘?”

“那场架,宁姚杀心重很好理解,你呢?为何总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听到这里,姜尚真目瞪口呆,越听越觉着合情合理啊。

姜尚真如临大敌,崔老弟说得对,姜祖师画饼功夫,天下第一!自己得悠着点。

姜赦说道:“先前我跟郑先生散步,聊到此事,他为我泄露了不少天机。这位兵家二祖,不是‘万’字辈分的道士,都会觉得陌生。她一向野心勃勃,可惜与我下场相似,都落了个‘共斩’的地步,不过他相对略好几分,由一魄占据肉身,保持一点灵光真性,为主。其余三魂六魄,为辅,被分散到浩然和青冥两座天下的九座福地当中。浩然天下这边,由文庙和各洲兵家祖庭负责共同看押,将每一世的“履历”记录在册。青冥天下那边,白玉京一城一楼盯得更紧。”

姜赦冷笑道:“其中之一,就有你的挚友,桐叶洲剑修陆舫,藕花福地鸟瞰峰,呵呵,鸟瞰峰,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果然还是喜欢居高临下。”

“再就是一场福地飞升导致山河破碎的刑官豪素。”

“小小宝瓶洲,却有两座兵家祖庭,只因为风雪庙需要监视那个神诰宗清潭福地出身的高剑符。另外一位,如今在大骊王朝任职,官不大权不小,崔瀺亲自选定的礼部清吏司郎中。”

“扶摇洲某位人间君主,披挂那件大霜甲,听说如今跑去五彩天下了。对了,这厮跟你是一般德行,喜好醇酒美妇。”

“中土神洲,你们浩然天下昔年的武道第一人,张条霞。贪生怕死,为了延长阳寿,便转行当了炼气士,道号‘龙伯’。”

“青冥天下那边,汝州山上第一人,朱某人,真名朱大壮,这厮也是个风流种,巧不巧?道号、别号众多,最新一个叫‘绿萍’,姜尚真,你觉得为何‘最新’道号是这个?猜猜看?”

姜尚真闷闷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取自‘自觉此心无一事,小鱼跳出绿萍中’,这位板上钉钉的青冥天下第十一,显然是……醒了,知道自己的大道根脚了。”

姜赦点点头,“果然不蠢。”

按照郑居中的说法,陆沉知道的,就只有这七位。

此外还有因为“天变”而脱离视线的两条漏网之鱼。

姜赦继续说道:“还有并州的青神王朝,剑修傅玄介,她这一世,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姜尚真瞬间精神几分,“哦?”

姜赦笑道:“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都说周首席财大气粗,是因为有座什么福地来着?”

姜尚真双眼呆滞,真是造孽啊。

姜赦说道:“不错,最后一个就是剑气长城的祭官燕国。”

姜尚真给整懵了,“什么?谁?”

姜赦笑道:“青冥天下的那位‘林师’,刚刚跻身的武道十一境。”

姜尚真眼神哀怨,你这么闲吗,拿我解闷呢。打不过也骂不过陈山主,就欺负老实人?

姜赦缓缓说道:“豪素躲去剑气长城当那摆设刑官,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燕国找到张条霞,表面是在海上问拳一场,很快张条霞就转去修道,也是一场深谋远虑。”

“崔瀺钦定礼部清吏司郎中。神诰宗派遣高剑符和贺小凉,去往骊珠洞天收取兵家压胜之物。”

“吴霜降偷偷潜入五彩天下,在飞升城当那教书先生,目的之一,就是那个穿大霜甲的可怜虫。”

“改名为骊珠洞天谢新恩再改名为青冥天下林江仙的燕国,与道号‘绿萍’的朱某人是同处一州的好友。一来,宝瓶洲有两具分身,属于同道中人。再者,武夫成神,总好过任由炼气士在人间当家作主万年又万年,青童天君与谢新恩才有了师徒之名。第三,林江仙作为剑气长城的祭官,对于推衍天时一道,自然颇为精通,估计是在静待青冥下一场‘天变’,就好浑水摸鱼了,这就叫一举三得。”

“你以为郑居中为何要跑去见那雅相姚清?醉翁之意,既在酒水,且在山水。”

“这些个分身,哪个是省油的灯,谁肯寄人篱下,为他人作嫁衣裳?谁不想反客为主?退一步说,哪怕无法成功篡位,成为新任兵家祖师,吃掉其余全部的‘自己’。总要追求一个‘我就是我’的大道自由。”

姜赦大笑不已,一句“像,真像”,是上次游历青冥天下听来的一桩内幕,现学现用罢了。

姜尚真喃喃道:“原来姜祖师你也不只是会蛮干啊。”

姜赦吃瘪不已。

姜尚真以拳击掌,“好,如此就好,我与那位素未蒙面的傅仙子还有戏。”

姜赦却是说道:“陆台苦于一个姓氏,崔东山苦于一个为谁读书,姜尚真苦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郑大风苦于不知何去何从,看似一般无二的玩世不恭,言行举止故作荒诞不经,实则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怕被旁人可怜,所以你们这辈子过得十分生涩。”

“谁说不是呢。”

姜尚真重新躺回去,“知道自己是棋子,就能离开棋盘了?知道自己是池鱼,便能上岸了?”

“知道我在天外看了一万年,觉得人间是什么吗?”

姜赦自问自答道:“是一座乱葬岗。”

姜尚真皱眉不语。

姜赦双手抱住后脑勺,笑道:“一身了一身,天下还天下。无事一身轻,说得真好,至于人间啊,到底是大梦将寤,犹事雕虫,还是那……不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忙吧忙去吧。”

姜尚真惊讶道:“姜祖师挺有才情啊。”

姜赦自嘲道:“不然怎么给你们画饼。”

姜尚真低声说道:“姜老祖在青冥天下,有没有相熟的女子道友,我这个人最怕美人计,也想吃一吃细糠。”

姜赦破口大骂道:“老子跟你豪情万丈谈天地说苍生,你他娘的跟我扯啥美人计?”

姜尚真委屈道:“又急。”

沉默许久,姜赦说道:“我们打算去一趟西方佛国。”

姜尚真点点头,“蛮好的。”

姜赦笑道:“那场不输局,你押注很多?”

姜尚真说道:“凑合吧,我又没几个钱。”

姜赦说道:“林江仙和谢石矶之后,估计还有两个也快跻身十一境了,蛮荒浩然各得其一。”

姜尚真疑惑道:“武道的光景,难道也如三教祖师一般,姜祖师崩了之后,止境宗师就能吭哧吭哧往上冲?”

姜赦瞪眼道:“滚远点。”

姜尚真站起身,“还讲不讲先来后到了。”

姜赦说道:“进了屋子,记得提醒陈平安一句,吴霜降终究不是武夫,夺名者让其名,一半而已。”

姜尚真问道:“难得有句好话,姜老祖怎么自己不说。”

姜赦伸出手,招呼道:“来来来,凑近些,咱们俩投缘,多聊几句。”

姜尚真跑去屋子,说了这件事,陈平安略作思量,让他们各自分出一粒心神,来到一处苍茫地界,悬空而停,陈平安事先已经提醒他们都别落地上山。

空无一人的新山巅。

小陌瞬间明了,说道:“幸好没有递剑。”

崔东山说道:“短期而言,意思不大,长远来看,意义深远?”

陈平安摇头说道:“其实意思很大。”

姜尚真问道:“莫非这座山,整颗荧惑?”

崔东山白眼道:“想啥呢。姜赦啥都没剩下,想给都给不了。”

陈平安说道:“就算名实兼备,能够送人,除了吴霜降,谁敢接手?”

崔东山说道:“先生,你自己登山,我们外人还是都撤出去吧?”

陈平安点点头。

独自登山,走到山巅。

一道身形率先出现,他笑道:“终于见面了,陈隐官。”

陈平安抱拳说道:“见过祭官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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