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提过来的第二个囚犯是个女人,表现也和第一个差不多,一样色厉内荏。唯一的区别是陆凝刺入探针之后直接昏过去了。检查的结果和第一个也类似,唯一的不同点是认知封锁的位置不一样。
不过她可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随即让人把囚犯拖走,将最后一个带上来。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类兽人,相比于前两个,他的目光更加平和一些。
您好,我需要在你身上做一些研究。
我听说了。老人在陆凝面前坐下,态度很好,那两个人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点,很吓人吗?
目前来说,还没有生命危险,毕竟你们活着比死了更加管用。陆凝拿起咒术笔,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虽然我不一定要回答。
没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的和气是你的性格,但我还是要记得自己是个阶下囚的。
陆凝还是先进行剃头,不过这个老人没有前两个反应那么大,仅仅是略有些诧异,就让陆凝任意施为了。
直到陆凝将探针刺入老人的脑子时,他才发出了一声闷哼。
应该没有什么痛觉。陆凝说。
但是我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这种感觉不是很好,恐怕很难习惯。
没关系,你的身体被我定住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反应。陆凝说,现在,保持安静吧。
老人不说话了,陆凝则仔细查看着他的脑海。
外部的过滤屏障是一样的,不过通过了屏障之后,她却能看到老人脑海中的精神与普通人差不多,这和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充满了负面情感的人可不一样。平静的精神对于她的探查倒是有些好处。
你很平静。她开口问道,不觉得恐惧?
我对自己要经历的有一定的猜测,所以不算很恐惧。你有什么发现吗?在这里干坐着其实很无聊。
还没有。
陆凝已经找到老人的精神中最为狂躁的部分了,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不过它所占据的面积很小,动静倒是很大。
他深切地恨着什么东西——不是一个人,对个人的复仇意识尽管会膨胀,却不会如此汹涌。
原来如此,他对某个种族有着强烈的恨意。
而在这团恨意的下方,就是那被封锁起来的,更加深重的负面情绪。陆凝竟然发现,这个老人近乎凭借自己的意志,在那封锁上打开了一丝裂缝。
不过这一点裂缝完全不影响封锁的坚固程度。这个老人一辈子的憎恨,也只能起到这么一点影响,可想而知,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封锁就是坚不可摧的,除非像陆凝这样从外部打开它。
而老人其余那平静的精神状态下,让陆凝的探查更加顺利一些。她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改造的蛛丝马迹。
您可以起身了。
陆凝将探针拔出,解除了老人身上的定身咒文。
哦?这么快吗?那两个人也和我一样?这似乎并不值得恐惧。
您是个经历过战争的人,我指的不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场。陆凝说,也许对您来说,眼下这点事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哈哈,你连这都看出来了吗?好吧,赫伦佐也答应过我,让我死得其所……交给你,或许就是他认为最合适的。老人点了点头,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们。虽然可能有些抱歉,但请做好可能会死的准备。陆凝说。
老人大笑,随即就被进来的狱卒拉了出去。
陆凝摇了
摇头,借了监狱长的办公室,将自己刚刚探查出来的结果开始写下来。
老人的精神海里面有一些非常细致的东西,多亏了老人那种平和,陆凝才从流动的精神中找到了那些隐藏起来的逆流。
除了真的罹患精神分裂之类症状的人之外,人类的思绪都是向着一个方向流动的,就算是一心多用的时候也一样。举个例子,一个人看到一件红色的衣服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时认为这是一条绿色的裤子。
而老人精神中的这些逆流就代表着,两种想法都存在。只是其中一种几乎不影响主体思维,所以可能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会真的造成什么影响。
这就是认知改造的真正面目?通过缩放人的认知比对,植入一套正确的系统来替代坏掉的那一部分,但是坏掉的部分只是被缩减了,并没有消失。
尽管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对于陆凝来说,这倒是比完全改成新的好一些,她要引爆认知之内的问题就变得更加容易了一些。
如果用咒文魔法的话,这需要非常繁杂的咒文排列才能做到,陆凝甚至怀疑这种方式的实用性。不过魔法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她可以考虑另外一种方案。
通过工业生产的辅助制造必需的配件,减少需要掺杂咒文的部分,以类似中继塔那样的方法直接引导早已准备好的精神魔法。
但是……还需要考虑后果。陆凝思索了一下,摧毁不同的认知锁可能产生的后果不同,恐怕得有个整体的实验结果,才好上报。这倒是个比较难的课题,能用来实验的人可不多啊……
陆凝用手指点在了脑袋上,陷入了沉思。她将自己的精神波动扩散了出去,而毫无疑问,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集散地已经烙上了这个世界的独特印记。
怎么把动静搞小一点……唔?
在扩散出去的精神波动中,陆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干扰。
印象中似乎城门口的公示中说过,幻灵族在这里建立了幻灵族的精神连接网络,如果有比较多的扰动本来不足为奇。但是陆凝回忆了一下,此前她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扰动,而幻灵族的精神网络就像是信号塔一样,应该是常驻存在的,这个地方目前并没与被覆盖到。
她试图反追踪的时候,那种干扰又消失了。
这让陆凝停下了笔。她从来不会忽略任何异常,尤其是现在她还在主攻这个研究方向。她将写好的东西往怀里一塞,直接走出了牢房。
是敌人?还是谁的魔法实验?圣辉城可是晨庚腹地,什么人潜入了进来?
嗯?已经到晚上了?陆凝走到外面之后才察觉时间已经飞快过去,她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夜班的人员和下班的人川流不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晨庚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万人大关,从各方来这里投奔的人经过筛选后便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这很不错,却对陆凝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了困难。
她没办法找到那个特殊的干扰源了。
海法大陆中部,美苏尔丘陵地带,山丘之城凯恩要塞。
这座由人类、亚人和类兽人共同设立的要塞有着非常强大的防御力,这种防御力并不是从魔法角度的,而是作为一个避难所角度来说。一群有着生存狂倾向的人,碰上了一个同样有些被害妄想的领主,联合在美苏尔丘陵这里挖出了一个地下空间是地上空间七倍的巨型避难所。地上的结构固然会很容易被摧毁,但地下结构却错综复杂,直接依靠丘陵地带地下复杂的洞穴结构和地层来构筑。战争年代之中,这里直接收容了附近大范围之内所有的逃难者,并全员退入了地下。
这个地方,没有在选择的范围之内。
摩卡摩坐在坍塌了一半的城墙上,手里拿着一大
块烤熟的肉块,正在用小刀一片片削下来,蘸上盐粒送入口中。
在他的面朝方向不远处,一块石头上,坐着另外一个类兽人。他的肌肉比摩卡摩还要发达,颈部和手腕上都有棕熊一样的绒毛,一身非常简练的打扮,闭目盘膝坐着,一副正在打坐的模样。
库卡什,也就是莱万斯卡等人地正队长,是个摩卡摩也必须要尊敬的人物。
他自知自己头脑比较简单,但比他聪明也不一定能让他服气。库卡什则是个比他更暴力,却也更聪明一些的人。
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件事。库卡什开口道。
什么?他们?
别的队伍。库卡什忽然睁眼,然后身形忽然弹起,轻柔地落在了地上。
五阶场景的人数基本固定,按照六个人一组这样的组成方式来说,队伍也就是四到六支,队长们应该都能作出差不多的判断来。库卡什说,在诸多的可选中,中部地区的一片空白其实还挺显眼的,我想没人会认为这个地方已经烂到不能生存了。
是啊!摩卡摩用力点了点头,那老大,咱们竟然是第一个跑到这里来的?
发展有很多种方法。库卡什笑了起来,大部分游客都喜欢从头开始培养一个势力起来,毕竟这样由自己从头看着成长的势力,一能带来成就感,二则比较放心。但我走的则是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我们跑到这里来……那个康斯坦丁领主?摩卡摩恍然大悟,拿别人现成的势力!
吹响哨音吧,摩卡摩,我们的朋友应该已经验证好了。库卡什走向城门,不出所料的话,康斯坦丁领主一定已经作出了明智的判断。
哦,哦。对了,库卡什,前往圣辉城的那个朗诵者看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差点被一种奇怪的精神波动捕捉到。
精神波动?我们可是隔离了幻灵的频段,只有全发散形式的精神扩散才能抓到祈祷。库卡什微微勾起嘴角,倒是还好,朗诵者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他应该已经做好了隐藏吧?
是的。另外,圣辉城的统领之一是君影。摩卡摩继续说道,老大你知道君影吧?那个……
一个场景里面杀了三个敬奉者的人,她的意志完全不受撼动。库卡什点了点头,若是君影,我们则更要隐藏好自身了。以她的本领,杀死你我跟杀两只魔兽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我挺你的。摩卡摩拿出一个哨子吹了起来,没有哨音,但有另外一种波动扩散了出去。没过多久,地面便微微震颤了起来,一群兽人和类兽人从远处狂奔而来,若是莱万斯卡等人还在,一定能认得出,这些都是曾经在龙迹群岛挖掘遗迹的奴隶。
然而这群人现在哪里还有奴隶的样子?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比起之前壮了不止一圈,大量不同颜色的花纹盘绕在周身,抵达城墙下时,他们立即有序地分成了五个队伍,整齐地排列在下方,仿佛正在等待检阅。
很好,我们的朋友也出来了。
随着库卡什的话音落下,城内亮起了光辉,地面的伪装被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是一名仪态庄严的白发老者,他就是当年那个接受了生存狂们意见的领主,康斯坦丁。而在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库卡什也认识他们。艾思琪·凯恩和德洛斯·凯恩。凯恩要塞因二人的父亲而成立,其家族之名居然能够被康斯坦丁允许用来命名这座要塞,也能看得出他们的地位。
库卡什单手抚胸,向康斯坦丁微微一礼:领主阁下,不知道您是否已经验证了我之前提供的证据?
自然,我们已经验证完毕
了。你说得不错,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从最开始就处于极端的危险当中,虚伪的和平不过是麻痹我们的毒素。康斯坦丁虽然已经老了,精神却依然矍铄,说到这里语气中居然有着不小的狂热,我们果然是正确的,只有早做准备,才能是逃过死劫的人!生存从来不是因为幸运而光顾,它是命运对有所准备之人的奖赏!
没错,领主阁下。不过您也应该知道,面对我们如今所知道的这些困难,您此前的准备恐怕都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加充分的准备。
是的,但是准备和你口中所说的什么教义无关!康斯坦丁忽然话锋一转,我们只追求务实,虚无缥缈的宗教毫无意义!连真正的神明都已经死去的如今,一个只存在于心中的神能够帮我们什么?
库卡什闻言反而笑了起来:很抱歉,此前因为您还没有形成对现状的认知,我并没有将我们的教义无所保留地告知于您。而如今,既然你我已经在此取得了共识,我便向您介绍我们那永恒存在的主——请放心,正因为它是务实的,所以我们才会信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