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兼祧两姓(上)(1 / 1)

姜胜一瞧顾池这反应,便知有戏。

试探:“主公那边的意思……”

顾池双手拢在袖中,侧身避开两步,仿佛要跟一肚子坏水的姜胜划清界限:“主公能有什么意思?君心难测,你们都不知道的,顾某就知道了?含章说得对,你们确实该收敛。算计人也不能算计到自己人头上。但凡半步不是自己人,这事儿就好办了。”

倘若共叔武不是自己人,可以设计乌元杀他,龚骋和乌元大概率反目成仇,也可以设计龚骋误杀他,龚骋年少阅历浅,心性不够强大坚韧,一身实力又是靠着秘术醍醐灌顶而来,那一瞬冲击力足够将他反噬重伤,轻则境界止步不前,重则境界倒退。

龚骋一毁,北漠就少了一张王牌。

偏偏共叔武是自己人,还是元老级人物,情分非常。大家心里想想可以,行动上可别这么干:“若主公能做得出用半步跟北漠一换一,诸君,当真不会胆寒心冷?”

今日能为了利益最大化牺牲一个共叔武,来日也能为了更大利益牺牲任何一人。

主公确实存了算计龚骋的心思。

但绝对没有这几人想得这般狠绝。

一个个心狠手辣,真是狗看了都摇头。

跟这些同僚共事,顾池都觉得压力山大。幸好自己能窥探人心隐秘,不然怎么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顾池这番说教,惹得几人不满——这跟乌鸦笑猪黑有什么区别?

顾望潮敢摸良心说没萌生类似念头?

若是没有,他哪能反应这么快?

作为谋士,本职就是将所有解决方案想出来,要不要执行、执行哪一个,这就要看主公如何决断:“你怎么会不知道?”

姜胜不信他的鬼话。

顾池这厮最擅长的就是揣摩顺从主公的心思,主臣二人一唱一和。他阿谀逢迎这么多年,突然说自己铁骨铮铮、守正不阿?

顾池只留下一句——

“不知,真的不知。”

说罢,扬长而去。

亟待处理的琐事还多着呢。

祈善幽幽地道:“半步是武将,若他上战场,碰上龚云驰是迟早的事情。莫说叔侄关系,父子之间死斗的,也不在少数。”

此事,不在于他们如何算计谋划,在于共叔武怎么选择——龚骋不知道共叔武的身份,但共叔武知道龚骋。若知道龚骋没死还帮助北漠,共叔武爬都要爬北漠前线。

以龚骋的实力,共叔武必死无疑。

荀贞问:“所以?”

祈善:“私下告诉半步吧。龚云驰还活着的消息,或早或晚都会传到他耳朵。”

荀贞闻言点点头。

如果下一个敌人是要倾全国之力去征伐的北漠,除非共叔武镇守后方,否则他一旦上了前线,发生什么就不是人力能操控的。主公想要瞒着,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如何瞒得住呢?

共叔武也不是贪生畏死之辈。

他若知道龚骋的选择,个人感情上会谅解龚骋的不易,但在大局和仇恨面前,他估计更倾向亲手清理门户,哪怕打不过。

这封密信在半月之后送到共叔武手中。

共叔武的反应也恰如荀贞几人猜测,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坚定之上。

信中能交代的内容都交代了。

包括但不限于顾池听来的心声情报。

共叔武看着信中刺目的醍醐灌顶四个字,一时情绪失控,硬生生捏断手中用来晨练的佩刀刀柄,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天喃喃:“大哥……云驰这孩子受苦了……”

只是,龚骋为谁效力都行。

唯独不能为北漠。

共叔武将这封私人密信烧为灰烬,不留痕迹,稍作修整便又如往常一般去练兵。

本就修炼刻苦的他,愈发拼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这封密信刚上路的时候,世家代表也过来,名义上是给沈棠拜早年,实际上是来送各家挑选的“人质”。世家盘踞各地,为了让王庭安心,遣送“人质”属于基本操作,一般都是继承人的弟弟。身份既不会太高让世家心疼,也不会太低让王庭不满。

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让王庭放心。

同时也是让世家放心。

有人脉在王都,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迅速做好应对。

若是沈棠拒绝这些“人质”,各家才要惴惴不安、胡思乱想,担心沈棠是不是又想作妖,对他们家族不利。鉴于沈棠不会拐弯抹角的脑子,世家代表直接摊开了讲。

世家推出的倒霉鬼,不意外又是康年。

沈棠看着大年初五就上门的康年,嘴角微微一抽:“伯岁啊,你年前才来过一次,现在又来,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花不少时间。你这是回家匆匆过了年就又上路了?”

康年表情麻木。

害得他来回奔波的人是谁啊?

充分见识到沈棠脑回路的康年吸取前两次教训,从怀中递出一份名单,上面清晰写着“人质”的各自信息。年龄、性别、姓氏、家庭出身,沈棠粗略扫一眼,小的只有五岁,还需要奶娘照顾,大的已经三十五,目前正拖家带口。沈棠抬头看着康年。

“这是什么?”

康年道:“人质。”

沈棠扬高声音:“……人质?”

她什么时候让各家送人质过来了?

这些世家又背着她脑补了什么东西?

康年莫名觉得心累,这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为什么要拿到台面上说?将优秀族人送出去当人质换取安定本就是丢人的事,世家也要脸面,往往会给此举盖个遮羞布。

如今却要摊开来晾晒。

搁谁,谁不糟心?

待康年硬着头皮解释完,沈棠被迫涨了知识,揉着额头,头疼说道:“行行,来就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们衣食住行我都不包的,一应花销让各家自行解决。”

这些人质开销不能走公账。

让沈棠自掏腰包?

呵呵,她的口袋比脸蛋还要干净,尚有一屁股的债没有还清,哪里有闲钱养世家送来的拖油瓶?世家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只可惜——只待墨家研究清楚众神会的“全息线上远程会议技术”,沈棠就打算巡回办公。世家也别做什么山高皇帝远的美梦了。

沈棠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出没。

这些,自然不准备告诉康年。

“这些人我就收下了,你自便。”

康年给沈棠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她半点儿不想看到这张教导主任脸,开口赶人。康年跟沈棠也打了几次交道,多少有些摸清她的脾性,倒是没有太畏惧。只是——

“沈君,康某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就是。”

康年斟酌着说出目的。

原来,康家也出了人质。

人选还是他亲自挑选的,为此跟家中夫人闹了两天,夫人被气得差点连夜回娘家。因为人质不是旁人,正是她跟康年的小女儿。这让夫人气得直掉眼泪,哪有送女性人质的?将女儿送出去作甚?莫非是准备等女儿再长几年及笄了,直接在王都挑选夫婿?

这是要将女儿婚嫁也当做筹码?

夫人脑子里过了无数念头。

康年却不能解释太多。

沈棠重新拾起那份糟心的人质名单。

果真在角落看到康家挑出来的人:“所以,打算怎么办?让季寿带着他侄女?”

跟着康时一起生活也可以。

康年绝对信任他弟弟。

从名单情报来看,康年这个女儿还有修炼天赋,在女性修士不多的当下,将女儿送过来反而不是坏事,因为沈棠这边已经积攒足够多的女性修炼经验,又有康时这位叔叔坐镇,他哪里会让自己侄女耽误天赋?

这个女儿留在王都,是福非祸。

康年摇摇头:“不是。”

沈棠挑眉看着康年,等着下文。

康年道:“其实是想见一见表弟。”

沈棠愣了愣下才记起来,康年口中的表弟是祈善——谭曲一日不脱下祈善这件马甲,他跟康家的联系就一日不会断。只是康年不知道祈善真实身份,沈棠却知道。

“季寿不好吗?”

康时可是亲叔叔,康年还能借着机会修复家族和康时僵硬关系,不是两全其美?

康年笑容僵硬:“不太妥当。”

康时瘟人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过的。哪怕这事儿也不能怪康时,但康时不能控制,若女儿出意外,他真不好跟夫人交代。

思来想去,祈善是最合适了。

不过,祈善毕竟是沈棠的重臣,康年不仅是他的表哥,也是康氏家主,以二者如今的身份要私下接触,总要通过沈棠允许。以免招致不必要的误会,惹来杀身之祸。

沈棠不会动祈善康时,但会动康家。

这个回答让沈棠也抽了抽嘴角。

她摆手允许:“我知道了,你去吧。”

跟世家出身的打交道果然累身累心。秦礼几个出身也不低,怎么没这些臭毛病?

康年得了允许,这才行礼退下。

规模不小的人质被统一安顿在大营。

他带着女儿去拜访祈善。

收到情报,祈善这会儿就在主营。

选择祈善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选择康时固然能让远离家族多年的弟弟亲近家族,但康时情况特殊,在文士之道没圆满前,双方不宜走得太近。康年就想到了表弟。

因上一辈恩怨,两家早就断了往来,祈氏这些年过得落魄,康家只能私下关照。

据康时所说,祈善表弟至今还未成家生子,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一心一意拼搏事业,不近女色。康年查看“恶谋”这些年的战绩,对此深信不疑。忙成这样,确实没有多余心力去风花雪月,繁衍子嗣。

又从康时口中得知祈善有收养孩子的念头,康年的心思就活泛起来,有了主意。

他带来的这个女儿,很像姑母。

这是母亲亲口认定过的。

因为相貌,母亲也对这孙女格外疼爱,时不时念叨孙女跟外甥祈善一模一样。

世人都说外甥似舅,自然相似。

康年微微眯眼,试图回忆祈善的脸。

他跟祈善不是同龄人,作为康家长子、未来族长,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跟祈善玩不到一块儿。在康年记忆之中,他就见过祈善一两面。那时的祈善还是矮矮小小、白白胖胖,冬日穿的衣裳又多,看着像个球儿。

没长开的眉眼跟女儿幼年是有些相似。

“为父交代你的,你都记清楚了?”康年从记忆抽回来,低声叮嘱一侧的女儿。

女儿点点头:“女儿记得。”

康年叹息抚着她的发髻:“那就好。”

作为父亲,他自然也想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好前程。这个女儿从出生起,便被当做闺阁女儿教导,教导她成长为合格的世家宗妇。康年所能做的就是给她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挑选一个靠谱又能保障她后半生的丈夫,出嫁的时候再给一份丰厚的嫁妆。

只是——

这些相较于她兄长继承的一切,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康年原先没打算将女儿送来,一开始的打算是次子。长子继承大宗,次子只能自己谋前程,能继承的家产不多。

他也愿意将机会给次子。

至于以后走到哪一步就看个人造化。

恰好,女儿来给自己拜年。

一家守岁的时候,康年看着女儿文静和顺的模样,耳边是夫人念叨各家适龄郎君的声音,女儿微垂着脑袋坐在身边。脸上没有羞怯,也没有欣喜,也不见丁点儿忐忑。

那双稚嫩的双眸更多还是茫然。

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夫婿”、“婆家”是什么,那是她后半生安定生活的保障,但对于从闺阁女儿转变成别家妇,却又惶恐。康年怔怔看着女儿,恍惚像是少时大婚初见的夫人,也是大不了几岁的年纪。

他问女儿:对夫婿,可有想法?

她怯生生:阿父阿母做主即可。

康年心中无端萌生了一个胆大念头。他选择女儿当人质,并且将她带到心虚还一脸懵逼的祈善面前:“表弟,许久不见。”

祈善露出虚伪假笑:“兄长。”

康年侧身,让出身后的女儿。

他并未注意祈善的脸有一瞬的放空,双眼猝然睁大,死死盯着康年的女儿。女孩儿被吓了一跳,压抑着恐惧陌生,端庄大方地行了一礼,小声唤道:“见过叔叔。”

祈善被这一声“叔叔”唤醒。

康年就看到传说中的“恶谋”原地表演一个手脚各干各的事儿,仿佛刚安装的。

“啊?啊……啊!”

“初次见面也没准备……”

祈善手脚慌乱地在腰间摸了摸。

瞧也不瞧拽下一枚配饰要当礼物递出,康年险些无语:“表弟,这是花押。”

文心花押是能送人的吗?

今天起来眼皮好像被黏住,到了下午就好多了,喉咙的痛感减轻大半。估计明天就能好差不多。

(本章完)

请:wap.ishuquge退下,让朕来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