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剑的出现,让霍云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铸剑山庄的落败是由上任庄主霍天涯而起,最后在望剑楼外将他击败的人,正是丐帮帮主陆十七,以及红尘客后人,阿岚。
北地早已经传出消息,丐帮陆十七勾结锦衣卫,被江湖义士所杀,而剩下的这位红尘客后人也在玄天教的追杀中销声匿迹。
虽然霍天涯的死是他自取灭亡,但此人毕竟与他血脉相连,人死灯灭,过去的仇怨也随风而逝,如今再见到这把意义非凡的宝剑,霍云起难免有些伤春悲秋。
“这剑,的确是上佳之品,若能重铸,江湖必将再多一段传说,”霍云起轻抚剑身,似是无意地问道:“朱老板,不知这宝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朱老板悠然自得地道:“公子也知道,我以前是做兵器生意的,和江湖上的不少大侠都有几分交情,这断剑便是被我重金购来的。”
朱老板的说辞悉数平常,但霍云起却是知道,这月影剑乃红尘客所有,后传给了他的女儿阿岚,作为对方的佩剑,跟着在铸剑山庄一战成名。
值得一提的是,望剑楼一战极其惨烈,活下来的不过数人,最终目睹霍天涯之死的只有泰山嵩山的两个小辈弟子而已。
吕问和关山陌人微言轻,固然看见了陆十七大发神威的真相,但事情流传到江湖上,不知怎么地就成了阿岚一剑斩魔头。
战斗的细节全被忽略,只有结果被江湖铭记,所以如今的霍云起,压根就不知道这把剑折断的真相。
在他看来,月影剑断裂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剑的主人遭遇了不测。
思及此处,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舒心感,即便他的伯父真的罪大恶极,甚至在生命的最后,还出手废了他的少庄主之位,可相连的血脉,却让他很难真的发自内心去憎恨对方。
时过境迁,伯父死了,父亲母亲,他熟悉的大多数亲人都已经去了,被留下的霍云起,曾经那些不甘和愤恨,也随着时间一起烟消云散。
甚至到了现在,听到了阿岚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他心中竟有几分轻快之意。
回过神来的时候,霍云起暗骂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很快将这些不干净的心思都抛在了身后。
整理了心情,霍云起正色道:“朱老板,晚辈的家族,世代锤炼铸剑技艺,若想要重铸此剑自然轻而易举,只是一点,这兵刃取材非同一般,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有所进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霍云起和伯父霍天涯不同,他是被作为正经的继承人来培养,所以自小就学习代代相传的铸剑术,虽然谈不上青出于蓝,但傲视当代江湖绝对不在话下。
所以,重铸月影剑对他而言并不难,麻烦的地方在于,月影剑的耗材极其珍贵稀少,以他如今的境况,想要弄到这些东西,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此,朱老板则是大手一挥:“公子不必担心,规矩我是懂的,材料不日便会送到公子家中,还望公子不吝出手。”
“如此,晚辈自当全力以赴。”霍云起郑重地道。
敲定了合作的事宜,接下来便是开怀畅饮,得到了援助的霍云起很开心,达成了目的的朱老板也很高兴,唯一有些不快的,或许只有牵线搭桥的乌掌柜了。
对于霍云起这个落难小子,乌掌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得意于能够在曾经高攀不起的人物面前摆谱,另一方面,出于商人的直觉,他认为在此刻投资对方是最好的时机。
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来得动人心,初见霍云起之时,乌掌柜甚至一度起过嫁女结盟,在最低谷的时候拉对方一把,谋求将来的富贵。
但或许是曾经被霍天涯看不上的往事还梗在心间,乌掌柜犹豫多时,时至今时今刻仍旧没有下定决心。
如今朱老板横插搞一手,作为同行,他深知此人的财力,想必霍云起很快就不必再为钱财忧心了,错过了大好机会的他,也不知心头这份惆怅,是悔还是不悔。
酒宴结束之后,三人各自归去,醉意熏熏的朱老板,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到了休息的房中,进屋之后,他挥手让服侍的仆人退下,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醉意散去了大半。
揣着三分不安七分恭谨,朱老板来到了卧房中厢,这里有位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过大人。”
朱老板恭声道,抬起的视线只是瞬息的打量之后,便立刻低下,作为见多识广的大商人,他深知在此人的面前,小聪明什么的都还是少些为好。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对方的名姓朱老板并不知道,但对方的来历,他却是一清二楚。
锦衣卫。
作为深藏在江湖幕后的黑手,朱老板太知道对方的厉害了,所以在对方找上门之后,他二话不说就选择了投靠。
彼时他已经不做兵器生意,本想在老家开客栈养老的他,被锦衣卫找上之后,立刻见识到了对方超规格的强大。
在朝廷大开方便之门的前提下,毫无背景的朱老板一路千里前来东都,直接自成一大人物,成了各方礼遇的对象。
只因为当地那位游湖看花,多年逍遥自在的府尹老爷,忽然在某一天大宴了东都各大势力的掌舵人,然后为他们引见了这位朱老板。
此番做局,外人除了震惊于朱老板手眼通天之外,也都明白了府尹老爷的言外之意,这朱老板背后有人,大家都给些面子,免得他老人家不好做。
自古民不与官斗,明面上大家都是朝廷顺民,自然不会违逆府尹之意,另一方面,也是实在惹不起。
别看这位府尹老爷日日快活夜夜笙歌,但东都一地海晏河清太平多年未有乱事,这就是对方的厉害之处。
再说远一些,这位老爷朝中也有人,绣春刀够不够锋利这个问题,已经有无数江湖前辈为他们提供了答案。
所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家伙都很明事理地接纳了朱老板,并且在对方动手在东都发展势力之时,都极为友善地大开方便之门。
朱老板自己也清楚,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疯子还假冒锦衣卫的名头,而且,府尹的出面,已经侧面证实了这位锦衣卫老爷的可信度。
此刻,他战战兢兢地将今日之事都跟对方汇报了:“......事情便是这样,霍云起已经答应,只要材料备齐,就愿意重铸那剑。”
“做得好。”
面具下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回应,朱老板心头微惊,他心头一时间闪过了几分讶异,他匆匆抬头瞥了一眼对方略显消瘦的身形,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