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七个字从橘猫妖口中说出,清清楚楚传进程羽耳中。
听其声音,非男非女。
且语速适中,发音清晰标准。
比隼妖荒腔走板的“碎嘤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是只化去横骨的有道猫妖。
对方口称雀友,但程羽依然保持着警惕。
他慢慢向橘猫妖飞去,落到离其五丈之外的民房屋檐上。
小麻雀举起双翅,翅尖合拢在一起,略躬一躬身算是回礼。
说实话,对麻雀来说这可算是超高难度动作,但他完成得并不费力。
“中午不知雀友身份,未与君见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那猫妖再次抱爪施一礼。
这些妖的文化水平一个赛一个的高,开口便如文人一般文雅。
出于谨慎,程羽没有随意召出人形元神,而是默念起小水行术总纲法诀。
神识从雀体四外散开,在那猫妖脚下的钟鼓楼内,有一砚刚研好地墨水。
引字诀从中引出一捧墨汁,翅膀在空中略挥一挥,瞬间四个墨滴组成的大字悬浮在钟鼓楼上空。
月光的映照下流动不止,泛着玄奇黑色光泽。
“你……”
“可……”
“识……”
“字”
猫妖看到空中悬浮的“你可识字”四个墨汁拼成的大字,顿时心中一惊。
‘这……御物?’
‘化形大妖!’
‘显着本相施法,举手投足间竟毫无一丝妖气外溢……这位到底是何修为?’
不好!
这只麻雀兴许只是他一分身,刚才口称雀友还是莽撞了。
大妖定是对此心怀芥蒂,因此才故意炫技震慑于它。
要愈加小心应对才行,否则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橘猫妖疯狂脑补的同时,前肢落地,略带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再次站起抱拳拱爪道:
“晚辈略识些字,不知前辈大驾在此,恕罪恕罪。”
程羽闻听心中一松,猫妖称呼已经从雀友改成前辈。
“轰隆隆!”
远方再次如约传来一阵雷声。
此时的程羽早已见怪不怪,不像刚穿越来时,听到雷声还会有些忌惮。
这雷每次在自己施水行术之时都会刷一波存在感,但却从未降下来过。
想必是水行术施展时影响到空气中的水汽运行,形成了积雨云而已。
但那猫妖闻听平地而起的雷声,忽然整只猫都不好了。
它急忙抬头看天,团团乌云凭空涌起,转瞬间完全遮住它赖以修炼的满月。
从刚才起就越绷越紧的神经终于“砰”的一声绷断。
猫妖“喵呜”一声凄厉惨叫,心中直叫苦也。
这小小麻雀何止是化形,恐怕已成妖仙,正酝酿雷法要劈自己玩。
猫妖顿时撒开四爪向钟楼内窜去,“呲溜”一声竟是钻进那口古铜大钟内喊道:
“前辈饶命!晚辈再不敢放肆了。”
程羽见它被吓成这副模样,自己同样也没有心理准备。
开始还聊得好好的,一个雷就吓成了这样。
好吧。
“嗖……”
一串墨汁扬起一道弧线飞向钟鼓楼下,稳稳地重新落在砚台内。
物归原主,我可不是老道那种人。
程羽收起水行术,展翅飞到大钟顶上,低头用嘴向钟面啄了两下。
“铛……铛……”
两声清脆又不震耳的钟声响起,大钟底座探出一个猫头。
程羽居高临下看去,恍惚之间,他莫名想起一只叫加菲的懒猫。
“前辈快息了雷霆之怒……噫?已经息了……”
猫妖看看头顶小麻雀,又扭头看看外面天空。
刚才还漫天的乌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皎洁月光再次洒在全城屋顶。
猫妖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程羽看着此时的怂猫,再想起白日里它那副骄矜之态,简直就是判若两猫嘛。
猫妖此刻四肢撑在大钟内壁上,活像个“木”字。
见高处小麻雀嘴角上扬,它也长出一口气。
收起四肢轻轻落地,再次向程羽道谢,小麻雀只是对其轻轻点头。
猫妖暗自庆幸,又捡回一条命。
“何人深夜在此敲钟?”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钟鼓楼另一侧响起。
程羽身形小,站在钟顶阴影处自是隐蔽得很,不需躲藏。
猫妖闻听人声,正抱拳作揖的它急忙改成四肢着地,像普通猫那般“喵喵”两声娇叫。
“我一猜就知又是你这只老猫在此捣乱,刚才又响了几声惊雷,你这老猫倒不知怕了?
入秋夜凉,快来跟我下去歇息吧。说来今日你倒有口福了,我儿带回了半包鸡肝,刚给你拌得。”
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扶着有些脱漆的木栏杆,冲不远处的橘猫笑道。
“喵~”
猫妖嗲叫一声迈开四肢,欢天喜地向老者走去。
当老者转身下楼时,它立即回身再次抬起双爪向程羽作揖,口中极轻微地说道:
“前辈恕罪,晚辈先行告退。”
然后撒开四肢跟着老者向楼下跑去。
程羽展开双翅飞到屋檐上向下看去,在脚下的一楼,有扇不起眼的小窗还亮着灯光,在周边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亮眼。
透过破损的窗洞,看到里面有一老一小坐在一张矮桌跟前,桌上一盏油灯努力放着亮光。
猫妖站在桌边,肩高竟是比桌面还要高出两寸,正一耸一耸地专心吃着小半包鸡肝。
屋内那年轻人笑着看眼猫妖,拿起砚台旁一本书卷凑到油灯近前专心看书。
程羽只觉得屋内看书的年轻人颇为眼熟。
回想后方才记起,是下午在文庙书塾内的那位年轻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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