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荆家(1 / 1)

长陵 容九 1840 字 11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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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宴旸见长陵呆立在原地,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弱弱问:“南姐姐?你……还好么?”

长陵回过神,看周遭各式各样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忽然间,倦意占据了五脏六腑,她径自转过身,甚至连一声应答都没有,就这么施施然离去。

“哎哎,南姐姐你这就走啊?”符宴旸和方烛伊打了个拜别的手势,“烛伊,我先走一步,下次有空我去找你玩。”

话毕,忙急匆匆的赶了上去,生怕人走远了就追不着了。

夜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华灯初上,照耀着偌大的侯府灯火通明。

今夜是贺府三公子贺松翘首以待的日子,在两个月前,贺侯,也就是他的堂弟贺瑜在出门前当着东西二宅、贺家的一百二十多口人的面郑重宣布过——倘若两个月后他没有平安归来,贺家的掌事大权便由堂兄贺松接替。

这段日子,贺松计日以俟,眼巴巴的盯着那第一把交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给他等到了,两个月统共六十一天,他可爱又可敬的堂弟诚如最初期望的那般杳无音信。

贺松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将府上的掌事官、诸位长老以及若干游手好闲的兄弟姊妹招到会事厅,准备在宣布噩耗后,依照家族规矩的接受贺府大印。

高椅之上的贺松,竭力将上扬的嘴角往下一拉,等人齐全了,连连叹声道:“诸位应都听说了,瑜弟为阻雁军入侵,只身犯险闯身入虎穴之中,虽平息了战祸,却再无法回家……”

厅内许多人听到这儿,已忍不住饱含热泪,更有年纪小一些的妹妹哭出声来,贺松站起身来,痛心疾首道:“瑜弟舍命不渝,义节千秋,实乃我贺家之荣耀,我贺家上下当以他为楷模,将此义铭记于心,如此方不负瑜弟之蹈仁!”

掌事官一抹鼻涕,高呼:“铭记侯爷,不负蹈仁!”

有人挑开了话头,悲壮的气氛霎时溢满厅堂,贺松眼见快要失控,往前一步,伸手压了压,等大家情绪稍稍平复,方道:“瑜弟临行前千般嘱咐,绝不能让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付之东流……”哽了哽,“我虽不才,但蒙瑜弟信任,必会竭尽全力,继续守护贺家……”

话一顿,贺家方印呈了上来,贺松朗声道:“诸位,我现在宣布,从此刻起,这贺家掌印正式由……”

“哎呀嘿!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人居然聚得这么齐?”

一个熟悉的笑音恰如其分的传入大厅,众人难以置信的扭过头,但见漆黑的夜色背景中现出一人,白色锦袍扎眼,加之明晃晃的金腰带配翠色环玉,却不是贺大侯爷又是谁?

“侯爷!是侯爷!”

“二堂兄!”

“公子爷回来了!”

瞬间,所有人所有声音都涌了上来,叶麒挨个搂都招呼不过来,忙跟泥鳅似的见缝钻出来,笑道:“想不到大家为了迎我归来居然如此热情,我真是太感动了……”

“侯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八岁的堂妹拥上前来,将鼻涕一坨一坨的往自己的衣裳上蹭,叶麒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妹,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猴哥……”

“知道了侯哥!”

叶麒哭笑不得,眼见一众人又要簇拥上来,忙冲掌事官递去了一个眼色,掌事官立即上前道:“好了好了,侯爷刚刚回府,想必已是鞍马劳倦,诸位不妨先行回去,让侯爷好生歇息。”

待人都散了,总算得以喘息,叶麒转身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贺松跟前站着,手中还捧着个方印,他呀了一声:“大哥,我这才回来,你就急着把印给我?”

贺松一脸抽搐的盯着他:“瑜弟……你不是说你得了绝症,药石无灵了么?我怎么瞧你精神气还挺足……”

“你看出来啦?”叶麒跳起身来,一拍贺松的肩,“我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信,我此次出门本来中了一掌本来马上就要见阎王了,结果,突然天降高人给我运功疗伤,不仅伤愈,连我那老病根都给一并治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贺松:“……”

掌事官听到这儿自然也是喜不自禁,“那可太好了,这段日子我们都提心吊胆,就怕侯爷出事,如今您平安归来,总算让大公子松了一口气了。是不是,大公子?”

贺松勉强牵动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可不是,我就怕你不回来,要我来扛这贺家的担子,你也知道,我……”

“我明白,大哥你最喜欢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叶麒将方印从他手中抽走,“之前实在是情形特殊,为难大哥了。”

“……不为难。”

贺松的满腔愤懑大抵是憋不住了,连几句寒暄都不给就托辞离开,掌事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转头问道:“侯爷,您既平安,何不托个口信让我们去接您呢?”

“七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出门是去赴死的,没带什么保镖,”叶麒伸了个懒腰,“要让金陵收到风声,还不知这一路要碰上多少只拦路虎。”

“侯爷是担心大公子……”

“那倒不是,”叶麒随意摆了摆手,“大哥虽盼我死,那也是盼我自然病死或被别人杀死,让他亲自操刀,他能把自己活活内疚死。行了,才回家,不说这些,我想泡个暖乎乎的热水澡,撒花瓣的那种,给我备一下?”

侯爷说要洗花瓣浴,眨眼的功夫,一屋池的汤水都灌足了,叶麒眯着眼浸在腾腾热泉中,连日来疲惫顿消,不觉轻哼出小曲儿来。

七叔又命人拎来几桶热水,看自家侯爷颈上挂的小东西,奇道:“侯爷,你怎么把戒指给戴脖子上了?”

叶麒伸手把玩了一下,“这是鎏金戒。”

七叔震惊了,“鎏金戒……那、不是雁国的宝物么,怎么会落到侯爷手中?”

“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告诉你。”叶麒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看上去十分的“没空”,七叔自然没继续问下去,加过一轮汤泉后,他踟蹰了片刻正欲退下,只听叶麒道:“有事就说吧,我又没睡着。”

七叔道:“侯爷不在这期间,谢尚书、刘御史、还有清城院的高院士都登过门,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心中有数便是了。”

“好,知道了。”

“还有,今早符家的二公子也来过……”

“符宴旸?”

“嗯。”

“他找我?干什么?不怕被他哥揍?”

“符少爷没说,只递了份名帖,听说侯爷不在便走了……哦,对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很是貌美的姑娘,也是来见侯爷的。”

“貌美的姑娘?”叶麒打了个哈欠,“可有说叫什么名字?”

“说是荆家的小姐……”

“荆家……”叶麒本来有些困顿,闻言睁开眼,“哪个荆家?”

七叔被问懵了:“咱们金陵……除了荆无畏老将军之外,还有其他荆家么?”

叶麒扭过头去,“荆无畏有儿子我知道,他几时多了个女儿?”

七叔摇了摇头,“这……老奴就不清楚了……”

池岸边的托盘上摆好了温酒,叶麒随意端起抿了几口,道:“不是说递名帖了?拿来给我瞧瞧。”

七叔很快将拜帖拿来,叶麒接过后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一眼就看到了帖上的符宴旸的名字,叶麒嗤笑一声:“字还是那么丑……”

眸光一转,他看到了紧跟在第二页的名字,徒然间,笑容消散的无影无踪。

荆南絮。

丞相府。

回府后,长陵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握着酒壶坐在窗边,望院内花树一片迷雾。

她不是一个善于伤春悲秋的人,释摩真经承袭佛法,练到第四重的武僧便已能做到随方就圆,忍人之不能。

何况,她是这百年来练到第九层的唯一一人。

佛曰,大悲无泪,大笑无声。

所以,哪怕她亲眼所睹泰兴惨况,知兄长战死,亦不曾痛不欲生,怨愤不平。

她抬起了酒壶,发现壶中早就滴酒不剩,胸口的郁结似乎也随之散去。

长陵不由一笑。

万般悲伤入怀,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她总是很容易就能做到。

只是从不轻易释怀罢了。

造诸般恶业者,若不能忏,若不曾悔,那受难之人,如何释怀?

念及于此,她将酒壶随手一丢,跳下窗台,心中已有了决断。

既然南絮是荆无畏之女,那么利用现在的身份不正好能接近真相么?

反正荆无畏也好,沈曜也罢,那些旧仇人她早晚都要除掉的。

只不过,自入金陵起,符宴归从未说起过荆无畏,也未曾同她提过回荆府的事,她要如何挑开这个话头呢?

这时,屋外的绘云轻悄悄的敲了两下门,“南姑娘,可睡醒了?”

“何事?”

绘云推门而入,“老爷回来了,说有事要见姑娘。”

长陵绕过廊道,正要过穿堂,见符宴归从前方拐角处走了出来,官袍着身,多半是刚下朝回府,却不知是为什么忽然要见自己。

她走上前去,抢声道:“我听说你有事找我,巧了,我也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话,稍后再说。”符宴归直接截住了话头,“我想先让你见一个人。”

长陵莫名皱了皱眉:“见谁?”

符宴归往边上让开一步,长陵偏过头,但见阴影处踱出一个中年人。

这人身着武官官袍,四方脸庞半是虬髯,身形倒是魁梧,只是满面沟壑没掩去岁月的痕迹,长陵觉得眼熟,尚没有来得及反应,但听那人抖着嗓子唤道:“絮儿……”

她心头突地一跳。

符宴归介绍道:“这位是荆老将军,也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