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的夜空阴冷而安静。
子鼠坐在顾家别院一座阁楼上,看着远处的忘川林出神。
“喂!回魂了,你的子都被我吃完了!”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子鼠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被吃掉两条大龙的白子,无声笑了笑,垂目收拾残局。
卯兔跟着一起拾子,嘴里碎碎念:“跟我下棋这么无聊吗?一直在发呆。有什么事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啊……干嘛?”
他发现子鼠盯着自己的手,火速撤回,警惕地瞪回去。
子鼠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最近很放松,手都不伪装一下,不怕别人看出你是个女人?”
还以为什么事,卯兔松了口气:“别人又进不了黄泉,有谁看到?”
话是这么说,再伸出手,已经是男人模样了。
“谁说没人看到?那位不就是?”子鼠扬了扬下巴。
卯兔看了眼他指的方向,笑了:“你果然不信任他。”
子鼠轻哼一声:“我有什么理由信任他?”
卯兔觑着他的脸色:“说起来,他本来就是下一任未羊的候选人吧?如今阴差阳错,也算是回归正位了。”
子鼠微微出神,记忆拉回到几十年前的玄炎门。
上一任未羊,便是死在那里的崔掌门。如果当初冷秋风顺利入魔,玄炎门就会成为天魔宗驻地,门下弟子亦会是第一批转化的魔徒。那样的话,他们不介意给他一个地支继承人的身份。
可惜计划失败,冷秋风宁愿玉石俱焚,而崔掌门身死当场。
“他来得蹊跷。”子鼠摩挲着手中棋子,“且他所谓入魔,与别人大不相同。”
卯兔赞同,又道:“可他是尊上发话留下的,尊上定然信任他。”
子鼠淡声:“他的魔躯是尊上所凝,气息同源,尊上待他自然不同。”
卯兔眼珠转了转,一个隔音结界无声无息地释放开来。
子鼠抬起头。
卯兔嘿嘿一笑:“你我伤势已复,魔宗也在此处站稳了脚跟,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开启结界了。我就想问问你的想法,你觉得尊上……又值得信任吗?”
子鼠盯着她:“你在质疑尊上?”
“别这样,”卯兔才不怕他,“你我都知道尊上什么来路,万一她这环出了差错,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可不得小心谨慎?”
子鼠默然片刻,缓缓道:“按说,她与法身融合已深,自我应当已经彻底泯灭。”
“不会有意外?”卯兔追问。
子鼠反问:“那可是上古魔尊的法身,你觉得她能扛得住?”
卯兔想想确实没可能:“先是法身融合,再是意识磨灭,最后彻底魔化……连过三关保住自我,难度太高了,魔尊意志之下,她的神魂也没地儿藏。”
子鼠轻轻点头:“你别浪费时间琢磨没可能的事了,最近多去结界走走。最后关头,可不能出错。”
卯兔眼睛一亮:“准备开结界了?”
子鼠平静道:“我们主动出击,才能出其不意。”
这话正中卯兔下怀,她盼着这天很久了。正要接话,忽地感觉不对,袖口一拂,签筒浮现,里面的签躁动不安。
“不好,结界出事了。”卯兔说完,撤掉隔音,便身化遁光,往黄泉入口飞去。
子鼠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在结界破损处落了下来。
这片枯木林,是黄泉与外面的分界线,原本由一片看不见底的迷雾笼罩着,现在淡了很多。
两人走了几步,果然隐约看到了外面的景物。
“今日值守的是未羊吧?我就知道他有问题!”卯兔咬牙切齿。
不等子鼠回应,外头传来声音:“快,这里!”
两人转过头,就见一道灰白的影子流光一般遁入。
光影散去,露出冷秋风和几名魔修弟子的身影。
冷秋风落地,抬手拍出一掌。
灰白雾气逸出,很快凝成片片碎玉,挡住飞来的一道剑光。
“魔头,哪里走!”叶寒雨的身影闪现。
卯兔顿时怒了:“敢在魔宗地界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签筒亮起光芒,冷秋风已然出手,挥出一片灰白雾气,迎击而去。
雾气碰到地上的碎石,上方的枯木、干瘪的藤条,飞速化成灰色的玉块,堵住缺口。
卯兔再想攻击,就得撤掉一部分禁制才行。
她气急败坏:“未羊,你是不是故意的?”
冷秋风哪有空跟她吵架,一边全力修补结界,一边回道:“你们到底帮不帮忙?再不动手,对方可就攻进来了!”
“你……”
“先把结界堵住再说。”子鼠打断她的话,将法力灌注上去。
卯兔拗不过,最终气哼哼一甩袖,出手帮忙了。
这结界本就是她在维护,几根签飞出去,梭子一般织出一根根光线,破开的结界很快修补起来。
迷雾重新凝实,叶寒雨的身影逐渐淡去,黄泉再次封闭。
冷秋风长出一口气,转回身来。
“为什么擅自开启结界?”卯兔先发制人,“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仙盟提高警惕,坏我们的大事?!”
子鼠看过去,也在等他的答案。
冷秋风挑眉:“问我?”
“不问你问谁?”卯兔严声质问,“你该不会是仙盟的卧底吧?”
与她的态度相比,冷秋风的情绪十足稳定,说道:“这不应该问卯兔大人你吗?”
“什么意思?”卯兔没明白。
冷秋风抬手指过去:“今日是我轮值,过来巡视之时,此处结界突然出现破损。外头有仙盟化神修士驻守,我打了个照面便被缠住,险些回不来。结界是你在管,难道不应该问你?”
“胡说!”卯兔不信,“结界怎么会突然出问题?我才检查过不久。”
“既然检查过,还出这样的问题,以卯兔大人的阵法造诣,该不会是刻意留下的漏洞,就等着我出事吧?”
卯兔勃然大怒:“你竟敢给我扣黑锅?!”
冷秋风已经不理会她了,转头对子鼠道:“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卯兔大人非要栽赃,我们且去尊上面前辩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