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

有空下来，主要是会会朋友。

坐下来吃吃饭。

有的人在公司和工作里就见到了，有的人则是要专门抽空约出来。

比如现在已经从紫微星离职，去单独开一摊要做出口山寨机业务的陈国幻，他现在的主战场在东关那边，在莞式服务被大清理的大势下，他和颜光明一起已经吃掉了那里多家山寨机厂商。

预计第一款山寨智能机在下个月就可以推出，第一个市场是印尼，已经跟那边的一家运营商签下了代理协议。

今晚陈国幻是专门从南方飞过来的。

还有他的现任女友赵清，一个三十出头的很沉稳的职场女性，在民生银行工作。

周不器没带女伴，身边的是孟厚坤。

这就有点尴尬，总不好上来就聊山寨机工作上的事情，就把人家的女友给冷落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人家女友也是在南方工作，这次专门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能跟周大老板认识一下、多说几句话，当场膜拜一下的。

周不器就只能跟她聊起来，笑着询问她在银行从事哪个方向的工作，是储蓄还是理财。

结果这位赵清女士就很猛，说她负责的是技术。

周不器就有些吃惊，“技术？哪方面？”

赵清似乎有些难为情，“数据库。”

周不器笑道：“原来是工程师呀！”

女性的程序员，行业里其实并不多见，计算机行业毕竟是个理科、逻辑性的产业。

陈国幻笑着说：“她去年还在华为工作呢，是我跟她说的，她才跳去了银行。”

周不器眼睛一亮，“原来是高级工程师！”

赵清被说的很不好意思，直言道：“没有，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程序员。一开始在企鹅工作，后来被裁了，找工作不容易，两年前就去了德科。”

德科是国内的一家外包巨头。

最大的服务客户就是华为，50%的人力都是华为的驻场外包。

听她这么一说，周不器就更感兴趣了，“刚好，我现在正对公司里外包这事愁呢！你在华为工作过，那你是专家了，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

赵清就有些疑惑，“说什么啊？”

周不器问：“你在华为当外包，感受怎么样？具体什么情况？”

“外包嘛……”赵清摇摇头，“最大的优点就是钱多，工作也还算轻松，代码压力很小，他们的代码技术比企鹅差不少……可能也跟我是外包，负责的代码要求没那么高，整体上也不需要太强的技术。就是管理上可严格了，分成了红区、黄区、绿区。”

周不器好笑道：“红黄绿？交通灯？”

赵清笑着说：“对，就是红绿灯的意思。红区是禁止区，很多正式员工都不能去，监管很严；绿区所有人都可以去；我是外包，我的工作区是黄区。”

“这样啊。”

周不器点了点头。

科技公司对技术都有着多种花样的保护，不过相比较之下，华为对技术安全性重视，可这比互联网公司高多了。当然，华为的技术可不仅是互联网，覆盖面很广，而且还有很复杂很要命的业务，一旦传出去了就要出大事，所以保密性极强。

赵清道：“还有一条要求，挺吓人的。就是禁止员工在办公区拍照，也禁止对办公电脑截屏。不仅有摄像头监控，还有系统监控。你要是不小心给电脑截屏了，得赶紧找领导签字确认，然后在周会上讨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旦被认为是故意截屏，不管你截屏什么，都会被开除。我有一个同事，就因为截屏了一个跟另一个同事的沟通界面，然后就被开除来了，可严格了。”

周不器能够表示理解，道：“严格管理是应该的，这针对的是制度建设，而不是一件事情的大小。”赵清笑着说：“其他就没什么了，工资挺高的，跟我在企鹅做正式员工时是一个标准，一年下来，工资和奖金加起来有三四十万呢。”

周不器问：“那怎么去银行了？”

“这不认识他了嘛。”

赵清瞟了一眼身边的陈国幻。

周不器这才恍然大悟。

此前陈国幻的工作地是首都，被安排做山寨机业务后，工作地就在粤东省了，主要就是在东关……身边空虚，就认识了新的女朋友赵清。可能是觉得她在华为工作辛苦，下班的时间太晚，就建议她辞职去银行工作了。

反正陈国幻有钱。

根本就不在乎一份工作。

两人要是真成了，赵清估计就要辞职回家来主管生活了，她看样子在职场里的层级不高，三十多岁了也该结婚生孩子了。

见她层级不高，周不器就不多问什么了，笑着说：“现在去银行了，工作轻松了吧？”

“太轻松了，难以想象。”赵清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就很有女人味，难怪能俘获陈国幻这样的有钱人，“我去银行面试的时候，我都惊呆了，那面试官技术基本功都不到位，说了几个场景，那问题真是要多蠢有多蠢，门槛真是太低了，会点spring的实操，轻轻松松就能进去。”

周不器笑道：“工作轻松就挺好的。”

“也是心累。”赵清摇摇头，“跟科技大厂真是不一样，项目仓库用的是svn、jdk6，要求就一个，用‘紫微星规范’，然后就没了，连个文档都没有。那代码真是……JDK6的语法都是不支持流式和流自动关闭的，全是异常处理。更别指望springboot了，就是老旧的spring。除了一个dubbo外，没有任何新技术。我觉得我技术够差了，去了之后，我成数据库主管了。”

周不器哈哈一笑。

有点掩饰。

对她说的啥玩意根本是听不懂，大概逻辑是懂了，就是银行里的那些东西都是落后的过时的技术，要多差劲有多差劲。银行里的那些用户数据到处泄露，各种银行账户什么的被电信诈骗们都给掌握的清清楚楚，真是一点不奇怪。

赵清接着说：“当主管了是挺好，手下那几个兵，那真是什么都不会，全都得我带……还有设备，办公电脑的配置太差了，还要装个虚拟机，啥都不开，内存就能直接40%……最关键的是我虽然是技术上的小主管，整个银行里就没人比我懂数据库了，可技术上的事我根本就没话语权，都是行政领导说的算。”

周不器其实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他早就知道了。

别看互联网公司们被很多人诟病，有这个毛病、那个毛病，有加班严重、职场PUA等诸多的现象，可不可否认的是互联网行业就是国内最干净透明的行业，也是最有利于职场奋斗、能够给普通人翻身的行业。

因为好公司都是活水，要不断的把臭水排掉，这才能让外界闻到臭味。

很多公司没有负面新闻，那是因为已经烂成了一潭死水。要么把臭水都在内部捂着，不让外面闻到臭味；要么是即便放出了一些臭水，也不许外界说臭，要吹鼓手们都齐唱赞歌的说真香。

赵清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周总，似乎说得挺开心：“有的项目，我觉得其实没什么难度，自己做就行。可领导就说要从外面找合作公司去做，我估计是收了提成的。还有面试，明明有技术更好的他们不要，非要选什么都不会的加进来，完了还让我多关照。在公司里工作的事真是啥都不用想，早上上班了，就想中午吃什么；下午上班了，就想晚上去哪喝酒。”

周不器笑道：“那可真是轻松了。”

赵清道：“是呀，我都想要不要一边上班，一边抽空写写小说什么的，做点兼职了。别看我是理科生，我文学水平挺高的呢！”

周不器挤了挤眼睛，“以后成了全职太太，就更有空了。”

赵清瞟了陈国幻一眼，意味深长，也有些傲娇，“陈总，大老板的指示，你听见了吗？你要不要娶我呀？”

周不器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