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根木签从罐子里掉了出来,陆寒江捡起来一看,上书两个大字,大凶。
他一挑眉头,将这木签递给了一旁冷汗直流的和尚师傅,问道:“小师傅,这作何解释?”
小和尚汗如雨下,他心说这贵人的运道也太差了些吧,为香火计,这里百十根的算筹,拢共就一根大凶,这居然也能够被对方摇出来。
若是换作了一般客人,小和尚至多就是说两句不好不坏的话,然后推销些护身符之类的开光佛宝,这事就皆大欢喜了。
可是,面前这人显然不能够以常规论处,小和尚不认得陆寒江,但他认得外头那百十个官爷手里的绣春刀!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候,伽蓝殿的住持出来了,老和尚上前双手合十一拜,和蔼地道:“还请施主将签筹与老衲一观。”
陆寒江“嗯”了一声,将签子递了过去,老和尚接过之后,慈眉菩萨瞬间化作怒目金刚,这和尚大喝一声,双手握着那签子,用力将其掰断。
只听喀嚓一声,大凶的签子变成了两段,在小和尚的目瞪口呆中,老和尚将断了的签子随意地丢到地上,然后取来装着签子的小桶,一番摸索后,拿出了一把的大吉。
“阿弥陀佛,”老和尚将一把的大吉送到了陆寒江的面前,然后微笑道:“施主请选一支带走吧。”
“这......”陆寒江抬头看了一眼金光灿灿的佛像,菩萨垂下的目光不知喜怒,但却叫他伸出来的手,有些无所适从。
陆寒江低声道:“大师,菩萨面前,这样不好吧?”
“施主多虑了,”老和尚笃定地道:“我佛慈悲,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施主不该执着外相,是心是佛,是心做佛,心不离佛,佛不离心。”
“大师佛法果然高深啊。”
陆寒江感慨了一句,然后问道:“一支不够诶,我能够都拿走吗?”
老和尚和蔼地笑道:“自然。”
随后老和尚将所有的大吉都打包送给了陆寒江,然后恭送对方离开了寺庙,回到伽蓝堂后,见到弟子正失魂落魄地收拾着地上断裂的签子。
见到老和尚回来,小和尚立刻跪下哭泣道:“师父,徒儿心有魔障,还请师父为徒儿一解。”
“痴儿,”老和尚摇首道:“修佛便是修心,你心不静,如何能够成佛,你日日在这殿中供奉神佛,岂不知这拜佛便是拜我。”
小和尚浑身一震,片刻后,恍然大悟地道:“师父,徒儿明白了,心中有佛才能拜我,徒儿被相所迷惑,今日总算拨云见日。”
老和尚低头看了小和尚一眼,却是再度摇头:“错了错了。”
他叹息着往后堂走去,小和尚连忙追上去问道:“师父,徒儿哪里错了。”
老和尚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被贡品笼罩的金身佛像,不无失望地道:“你心中无佛,拜之无用,为师让你拜佛拜我,是叫你拜为师,而非这殿中的泥塑之躯。”
小和尚哑然道:“师父,为何您心中有佛,徒儿心中无佛?”
老和尚伸出手来在小和尚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淡淡地道:“因为你一日三餐都是为师管着,你不拜我,反去给这些石头当奴仆,是瞎了眼吗。”
小和尚呆愣当场,一颗佛心当即破碎,这时再抬头看向那寺中佛像,只觉得那一个个金光大放的菩萨佛陀,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都挂着对自己的讥讽。
......
离开伽蓝殿后,陆寒江大方地将大吉的签子送给了永乐和商萝,两丫头满心欢喜地拿走了,他之后还顺便问了问崔一笑他们要不要,可惜他们都推辞了。
说来旁人或许不信,但其实崔一笑也是信佛的,尽管他还做过诏狱的拷问官,手底下人命无数,但这并不妨碍他信佛。
这也是他推辞这些签子的缘故,毕竟他做不到和陆寒江一样,视鬼神如无物,不过崔一笑虽然信佛念佛,但对于佛门少林没却有什么好感就是了。
崔一笑没有去纠结签子的事情,他来到陆寒江跟前,对他说道:“大人,卑职接到消息,皇甫凌云从南少林的佛塔中逃走之后,在这一片就失去了痕迹,卑职推测,他应该便是藏身于此。”
众人此时已经离开了苗疆,重新回到了中原,同行的还有圣女采薇,明面上,他们为的是查清覆灭灵月族的真凶,但陆寒江心里真正在想着什么,却还是无人知晓。
他们先是往东来到了南少林的地界,皇甫凌云的失踪,让锦衣卫颇为在意,毕竟这算是除了太子妃之外,唯一还活着的皇甫世家之人了,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大意。
“还没查到吗?”陆寒江把玩着手里的签子,随意地问道。
“卑职无能。”一众锦衣卫瞬息都低下了头。
“罢了,继续查吧......对了,南少林对于此事,没有反应吗?”陆寒江又问道。
崔一笑忙答道:“皇甫凌云逃脱之后,南少林并未派出人手追捕,似乎......似乎并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
“莫非真的是想借机把这烫手山芋扔了?”陆寒江有些恶意地想道。
思虑无果,他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采薇,忽然问道:“采薇姑娘觉得如何?”
采薇的精神是肉眼可见的恍惚,她的眼神在片刻的涣散之后,才终于复又清明:“陆公子说什么?”